漢字是不是一種好的文字?(9.3.3節)古漢文的書寫方向

9.3.3 古漢文的書寫方向

甲骨文基本上是從上而下豎行書寫。書寫的習慣相信是由右邊開始,轉行時往左。但在某些情況下,卻可以由左邊豎行書寫,轉行時往右。

以第 6 節圖五中的甲骨卜辭為例,第一部分由龜甲右上方開始,豎行書寫,記述問卜的日期、所問何事以及解卜的占辭,轉行時自然會往左。第二部分緊接着第一部分,記述事情的結果,有一條長線把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分隔開。第二部分似乎要預留空間給第三部分,轉行時就折回右邊剩餘的空間寫過去。第三部分由左上方開始,豎行書寫,轉行時自然會往右。第三部分所問的事情,用反問的方式提出,並用驗辭來引証占辭是否靈驗。

上文說過,殷商時代已經有由竹簡編聯而成的簡册,而甲骨文由於受到甲骨形狀的限制,其書寫方向在有些情況下難免有異於簡册的書寫方向。我們相信,在殷商時代,古漢文一般是寫在簡册上,而不是甲骨上。簡册的書寫行款,決定了古漢文的傳統書寫方向。

戰國秦漢時代的竹簡一般寬 0.5 至 1 厘米,較爲狹窄,只適宜寫一行字。簡的長度視用途而異,最常見的長一尺(當時的一尺約爲 23 厘米)。語文學者朱德熙説:“一尺左右的簡大概寫三十字上下。”[1] 古漢字屬於竪長形,原因有兩個:(一)古漢文是豎行書寫的,字的闊度要相若才能整齊排列,不宜寫得太闊或太窄;(二)竹簡是狹長的,不方便書寫扁濶的字形。因此,很多表示家畜的象形字符,例如〈豕〉、〈犬〉、〈馬〉,在甲骨文中的寫法見下圖,都被迫四腳騰空般直置,有異於真實世界所見。

漢字的傳統書寫方向是從右邊開始、從上而下豎行書寫、轉行時往左,這種行款相信是源於在簡册上書寫所形成的習慣。簡册是用幼繩把一根一根的竹簡串連在一起,造成一幅可以捲起來的平面,供書寫和閱讀之用。如上文所述,竹簡的寛度一般在 0.5 至 1 厘米之間,長度則視乎用途而異,最常用的簡約長 23 厘米。理論上竹簡可以逐根書寫,寫完後才把竹簡編聯起來;但亦可以先把多根竹簡編聯起來,再捲成一卷卷軸,書寫時把卷軸攤開,然後才書寫。文字學者朱德熙説:“在一般情況下,先將簡編連成冊,然後才書寫。”[2] 我們認為這應該是合乎常理的,因為先寫後編,要很小心才不會把竹簡排列的先後次序弄錯。所以,一般情況下先編後寫是合理的。用竹簡捲成的卷軸,書寫時要把它在几上攤開,捲起的部分,如下面圖片所示,要放在左手邊才方便右手書寫。

圖三十一  簡冊捲起的部分在左手邊

理論上,卷軸在几上擺放的位置以及攤開的情況,如下面圖三十二所示,可以有下述四種。現假設在下述四種情況中,第三種除外,書寫者選擇在簡册右邊起筆。(一) 卷軸橫置於離身處:卷軸放在几邊的較遠處,書寫者會從最尾行開始,由右往左橫行書寫,轉行時會跳上最尾第二行,然後再由右往左橫行書寫,他會覺得這種行款不太自然;而且,當邊寫邊舒展卷軸時,寫好的部分會在他膝前越垂越長,這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書寫的效率。(二) 卷軸橫置於近身處:簡册捲起的部分若放在身體前面的几上,明顯會防礙手的書寫動作;書寫者必須把卷軸放在膝上或地上才能書寫,而這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書寫的效率。(三) 卷軸直置於右邊:卷軸若放在几上的右手邊,明顯會防礙右手的書寫動作;書寫者必須把卷軸放在一個遠離右手的地方才能書寫,而這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書寫的效率。(四) 卷軸直置於左邊:卷軸放在左手邊,書寫者會從上而下豎行書寫,轉行時往左,他會發覺這樣寫時很方便。所以,基於上述分析,在卷軸的不同擺放位置之中,捲起的部分只能放在左邊才方便右手書寫。卷軸這樣擺放,書寫方向自然是從上而下豎行書寫,再一行一行的往左方寫過去。商朝和周朝年代,在簡册上書寫漢字的習慣,決定了古漢文的傳統書寫方向。

圖三十二  卷軸在几上擺放的四種位置

自從東漢蔡倫改進了造紙術後(公元二世紀初),用紙書寫漢字變得越來越普遍,在隨後幾百年間,紙漸漸取代了竹簡和絲帛,成爲書寫漢字的主要載體,但古漢文的傳統書寫方向卻仍然保持不變。

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人們除了從上而下直行書寫漢字外,還可以由左往右橫行書寫漢字。由於漢字可以寫得方正,由左往右橫向書寫漢字並沒有遇到困難,再加上受到拼音文字由左往右橫向書寫的習慣的影響,所以由左往右橫行書寫漢字這種行款,在今天用得越來越普遍。

中國歷代的文献著作顯示,漢字基本上是由右邊開始、從上而下直行書寫的,轉行時往左。閱讀漢字的方向基本上依循書寫的方向。現以部分有代表性的文獻,按年代先後,來介紹漢字的書寫方向。先看看西周康王時期大盂鼎內壁所刻的銘文。這篇銘文屬金文,長達 291 字。下面圖三十三是該銘文的拓本。從圖片可以看到,銘文排列十分規整,書法精美。銘文中的文字,屬西周早期,比籀篆更古老,承襲自商朝,所以圖五中的甲骨文和圖三十三中的《大盂鼎》金文是一脈相承的。

盂是周康王的大臣,他把康王對他的冊命和訓誥銘記在鼎上。銘文開篇是這樣寫的(原來的金文轉寫為現代漢字,並輔以標點符號):“隹(通唯,發語詞) 九月,王才(通在)宗周,令盂。王若曰:盂!不(通丕)顯玟王,受天有(通佑)大令,在珷王嗣玟乍(通作)邦……”這段銘文今天可譯成:“九月,王在周朝王都命令盂。王這樣說:盂!偉大英明的文王,承受了天佑的重大使命,及至武王繼承文王,建立了周朝這個邦國……”這篇銘文按傳統的書寫方向,開篇於文章的右上方,讀者需要從上而下直行讀過去,根據文章的內容來決定文章的停頓處。

大盂鼎銘文是一篇製作嚴謹的刻文。大體來說,由於銘文排列規整,每一豎行内的字的闊度大約相等,而每一橫行内的字的高度亦相若。字的闊度相若,可以規整地竪行排列;字的高度相若,則可以規整地橫行排列。當然,當時的漢字都是按傳統竪行書寫,並沒有橫行書寫的需要。

圖三十三  《大盂鼎》拓

下面圖三十四顯示《石鼓文第一鼓》部分文字的拓本,這些文字用戰國時期秦國的大篆寫成,刻在一塊形狀像鼓的石的邊沿上,記錄了秦王和臣子狩獵之事。其開篇的二十四個字,用今天的漢字可轉寫成:“吾車既工,吾馬既同。吾車既好,吾馬既阜。君子員獵,員獵員遊。”用語體文可釋成:“我們的車已堅固,我們的馬已齊備!我們的車多美好,我們的馬多健美!公卿大夫狩獵去,隊伍聲勢多浩蕩!”

讀者由“吾車既工”這一句開始,從上而下直行閱讀,從內容發覺這是一首四字一句的四言詩,所以會很容易知道詩中的停頓處。這篇石鼓文集大篆之大成,開小篆之先河,有部分字形頗為繁複,但文字排列整齊,字與字之間的分界十分清楚,是一篇製作嚴謹的石刻文字。

圖三十四  石鼓文第一鼓》拓

1975 年,在湖北省雲夢縣睡虎地一座古墓中,發現了兩塊長方形木牘。根據歷史學者考證,木牘上的文字應該是寫於公元前 223 年戰國末年。墓主人叫做衷,這兩塊木牘是他兩個弟弟從戰地寄給他的兩封家書,二弟名驚,三弟名黑夫。這兩封家書可以説是全中國、甚至全世界迄今已發現的最早的戰地家書。據書信內容推測,衷一家人可能住在安陸鎮附近一村落。安陸原屬楚地,但於公元前 278 年被秦所佔,之後很可能是由秦人在當地行秦政,但安陸人口大部分應屬當地楚人,當中很可能包括上述三兄弟。這三兄弟應該是在秦國統治下長大的。黑夫和驚後來被徵召入秦軍,協助秦軍攻打淮陽,秦軍終於在公元前 223 年滅楚。黑夫和驚寫給衷的兩封家書,便是在秦滅楚那一年寫的。衷的墓穴頗為簡陋,陪葬品不多,但包括黑夫和驚寫給他的兩封家書。衷選了它們陪葬,可見他是非常珍惜這兩封家書的;而他之所以如此珍惜這兩封家書,很可能是因爲黑夫和驚已在秦滅楚之戰中陣亡,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當黑夫和驚被徵召入秦軍時,秦已在安陸管治了五十多年。從睡虎地出土的兩塊木牘可以看到,秦在當地推行的識字教育似乎頗為成功。木牘上的文字相信是驚和黑夫寫的,而不是找人代筆。衷、驚和黑夫三兄弟相信都識字,而驚和黑夫並能用秦隸寫家書。衷的陪葬品還包括一個墨硯、一塊研墨石和一塊墨條,這表示衷很可能是懂得寫字的,並會用秦隸跟兩個弟弟通信。秦隸是大篆的草體,書寫起來比大篆更為便捷。需要大量書寫的秦國基層官吏,便是採用秦隸來書寫。秦國民間亦流行用秦隸來寫字。秦人在安陸推行識字教育時,相信亦會用秦隸教幼童寫字,衷這三兄弟估計是在學堂或私塾學習秦隸的。從兩塊木牘上所用的文字來看,漢人只要有機會學習漢字,便不難學識辨認和書寫漢字。

睡虎地出土的兩塊木牘,現藏於湖北省博物館。把兩塊木牘的狀況相比較,黑夫所寫的木牘遠比驚所寫的保持完好。現集中介紹黑夫所寫的木牘。根據湖北省博物館的網站資料,該木牘長 22 厘米,寛 4 厘米。下面圖三十五左邊顯示黑夫木牘的正面,而右邊則把木牘上的五行秦隸逐行轉寫為現代漢字。從圖三十五可以看到,木牘正面有五行用秦隸寫出來的漢字,共 140 字。這裏順帶一提,在中國東漢之前的時代,書信一般寫在一尺長(約 23 厘米)的木牘上,所以書信又叫做尺牘。

圖三十五  黑夫木牘的正面

木牘背面有六行字,殘存 110 字。現把木牘背面殘存的秦隸,轉寫為現代漢字:毋恙也。辭相家爵不也?書衣之南軍毋……不也!為黑夫、驚多問姑姊、康樂孝須 (嬃) 故尤長姑外內 (?) ……為黑夫、驚多問東室季須 (嬃) 苟得毋恙也?為黑夫、驚多問嬰記季事可 (何) 如?定不定?為黑夫、驚多問夕陽呂嬰、匾里閻諍丈人得毋恙……矣。驚多問新負 (婦)、妴 (婉) 得毋恙也?新負勉力視瞻丈人,毋與……勉力也。

黑夫木牘整篇家書,用語體文可以譯成:二月辛巳,黑夫和驚謹再拜問大哥,母親身體好嗎?黑夫和驚尚安好。早前黑夫和驚分開了,現今再在一起。黑夫再來信說:給黑夫寄些錢,並請母親給我們做幾件夏衣送來。收到信後,母親如果見到安陸的絲布不貴的話,請母親務必做幾件夏衣,與錢一起送來。如果絲布貴,就光送錢來,黑夫會在這裏買布做衣服。黑夫就要跟隨大軍去淮陽,攻打那個反秦的城邑估計會維持一段很長的時間,傷亡未卜。希望母親給黑夫的錢不要太少。收信後請馬上給我回信,一定要告訴我官府有没有給我們家送來授爵的文書,如果文書還没有送到的話,請告之。聽聞大王說只要得到軍功 (接背面),就毋須憂慮得不到。授爵文書發下來時有没有表示謝意?書信和衣服要送到南軍,別弄錯啊!代黑夫和驚多多問候姑姊、康樂的孝姐,尤其是姑媽和姨媽。代黑夫和驚多多問候東室的四姐身體還好嗎?代黑夫和驚問問嬰記季事情的進展如何,定下來没有?代黑夫和驚多多向夕陽的呂嬰和匾里的閻諍丈人問安……。驚多次問起新媳婦和妴是否安好。新媳婦要盡力照顧好丈人,不要跟……盡力吧。

木牘的閱讀方向,跟古漢文傳統的書寫方向一樣,字序是從上而下,而行序則是由右至左。黑夫木牘和驚木牘所用的文字,是一般老百姓所用的,有別於青銅器和石碑上所見的古漢文。金石上的古漢文,記載一些王公貴族的事蹟,一般用詞比較嚴謹。可是,黑夫木牘和驚木牘所用的文字,卻反映了一些普通人的故事,大家可從中窺見當時社會的人際關係,以及戰亂時的社會狀況。像黑夫木牘和驚木牘這一類的古代戰地家書,流傳下來的並不多,所以彌足珍貴。

下面圖三十六顯示《嶧山刻石》的最精摹刻本。秦始皇從公元前 230 年起到前 221 年滅齊時止,耗時十年兼併了六國,前 219 年巡遊至山東嶧山時,刻石記功。刻文用小篆寫成,相傳為李斯所書。小篆承接大篆,大篆經省改和規範化後,成為小篆。嶧山原石毁於南北朝,北宋鄭文寶把《嶧山刻石》的原文按南唐徐鉉的拓本摹寫於碑上。讀者於碑文右上角從上而下讀下去時,會不難發現這是一篇四字一句的刻文。原文沒有標點符號,但刻文四字一句,讓讀者知道文句的停頓處,有助讀者理解文字的內容。對現代讀者來說,小篆比西周的金文和戰國時的大篆容易辨認;而且,刻文中有不少句式和用辭都爲文言文所繼承。由於上述三個原因,《嶧山刻石》比《大盂鼎銘文》和《石鼓文》易讀易懂。

圖三十六  嶧山刻石

現將原文開篇的三十六個小篆轉寫為現代漢字:皇帝立國,維初在昔,嗣世稱王。討伐亂逆,威動四極,武義直方,戎臣奉詔,經時不久,滅六暴強。

開篇的三十六個字用語體文可譯成:始皇帝建立了秦朝,當初昔日,繼承王位,討伐叛亂逆賊,威震四方,正義之師直達遠方,武將奉詔,不用多時,殲滅凶暴強橫的六國。

1973 年在湖南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中發現了大批珍貴的帛書。按朱德熙說,墓主人大概是西漢初期長沙國丞相軑侯利倉的兒子。[3] 墓中的帛書包括《老子》的兩種抄本,整理者分別稱為甲本和乙本。甲本每行高一尺半寸 (約 24 厘米),而乙本則每行高二尺一寸 (約 48 厘米)。

在中國普遍使用紙之前,中國古籍一般是抄寫在竹簡册上的。竹簡册比較笨重,貯存亦佔空間;絲帛則遠為輕盈,便於携帶和收藏。可是,絲帛相當昂貴,非一般人所能負擔,但對達官貴人卻不成問題。爲了閱讀某些古書,一些有錢人家可能會請人用工整的字體把古書抄寫在帛上。

《老子》乙本比甲本保存較為完好,現選用乙本來介紹帛書的形制。根據湖南博物舘的網站資料,《老子乙本》寛 55 厘米,可能抄寫於漢文帝時期,即公元前 179 年至 169 年間。這裏所説的 55 厘米,相信是指裝裱後帛書的寬度,55 厘米相當於漢代的二尺四寸。據朱德熙説,漢代的帛幅廣二尺二寸,即大約 50.6 厘米。由於正文的行高是 48 厘米左右,所以每行上下可以各留出 1·3 厘米的空白處,即所謂天頭和地頭。[4] 爲了清楚顯示每一行開頭和收尾的位置,天地頭與正文之間均用黑色橫線分隔開。

《老子乙本》用字體工整、字形方正微長的隸書來抄寫,先寫〈德經〉,後寫〈道經〉。〈德經〉有 3041 字,而〈道經〉有 2426 字,兩經共計有 5467 字,分 78 行寫出來,每行一般七十多字,但也有些行不到七十字。爲了方便抄寫,行與行之間會先用朱砂豎綫分隔開。關於《老子乙本》的行寬,湖南博物舘的網站資料沒有明確指出。按朱德熙說,帛書每行寛約六至七毫米。[5] 下面圖三十七甲和乙分別顯示《老子乙本》中第 17 行至第 40 行的上半部和下半部。圖中所見的西漢早期隸書,為研究隸書的演變過程提供了珍貴的資料。

圖三十七甲  老子乙本第17行至第40行上部

圖三十七乙  老子乙本第17行至第40行下部

老子是生活於公元前六世紀的一位哲學家,與孔子屬同時代的人。老子的傳世之作《道德經》(又名《老子》),對中國人的思想影響深遠。在西漢時期,《道德經》已因爲其思想深邃、意簡言賅等原因而亨負盛名,不少人都把該書抄寫在竹簡或絲帛上,供自己閱讀和學習之用。現以圖三十七的《老子乙本》為例,來說一說古漢文的閱讀方向。如上文所述,古漢文的閱讀方向,一早已跟隨竹簡的書寫方向而建立起來,即字序是從上而下,行序是由右至左。所以,當古人面對《老子》的竹簡書或帛書時,閱讀的大方向是很清楚的。

現在介紹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這是一封書札,寫於公元四世紀的東晉年代。下面圖三十八所示的《快雪時晴帖》,一般認為是唐代摹本,現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東晉時在中國,由於紙張便宜、輕便以及易於携帶,紙作為書寫材料已經用得十分普遍,基本上取代了竹簡和絲帛。王羲之這篇書帖便是寫於紙上的。

圖三十八  快雪晴帖

從上圖可見,書札只有四行,共 28 個字,語言簡練,沒有標點符號,所以不同人有不同的斷句方法。以下是我們認為合理的斷句方法: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

在原文中,以〈未果為結力不次〉這段文字較難理解,這可能是因為在王羲之和張侯之間有一些事,彼此都知所指何事,不用明言,但外人則只能靠字面去理解。現嘗試把原文譯成語體文:羲之頓首:一場快雪之後,天空放晴,真好!想一切安好。事情未能開花結果,力有所不及啊!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

《快雪時晴帖》是私人書札,而不是高文典册,毋須把字的一筆一劃都寫得清楚。中國傳統的私人書札一般會用行書來書寫。行書寫得比正規字體隨意和快捷,有些筆劃可以連寫,甚至省略,所以行書是一種非常實用的書體。在《快雪時晴帖》中,〈頓首〉二字便是連寫在一起,寫得相當草率,因為這兩個字是書札的常用字,而且往往在固定的位置出現,所以寫得草率也不難辨認。書札的下款〈山陰張侯〉卻寫得相當工整,這可能是表示對收信人的敬重。

在一些情況下,古漢文是會由右至左橫行書寫的,例如貼在門楣上的揮春〈出入平安〉、故宮皇帝寶座上的橫匾〈正大光明〉、包拯在公堂審案時頭頂上方所懸的橫匾〈明鏡高懸〉等。這種書寫方向可以看成是傳統書寫方向的一個特例:一行一個字,但仍保持由右至左的書寫方向。竪行書寫要求漢字等濶,而橫行書寫則要求漢字等高。由於漢字可以寫得方正,所以無論是竪行或橫行書寫,都可以排列得很整齊。


[1] 朱德熙:《朱德熙文集》第 5 卷第 138 頁,商務印書館 1999 年版。

[2] 同上

[3] 朱德熙:《朱德熙文集》第 5 卷第 140 頁,商務印書館 1999 年版。

[4]  同上,第 139 頁。

[5] 同上,139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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