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是否為一種好的文字?(10.6.6節)  三大古典文字書寫語素的方法:(六)形聲 (第一部分)

10.6.6 三大古典文字書寫語素的方法:

(六)形聲 (semanto-phonetic compound) (第一部分)

10.6.6.1  為甚麽漢字一種有很高閱讀效益的文字

許慎説:“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李、吳這樣解釋:“形聲的定義是根據事物來造字,再選一個與事物名稱聲音近似的成文聲符組合而成,例如“江”、“河” 二字。”

〈江〉和〈河〉一般認為是形聲字。左邊的三點水是形旁,表示〈江〉和〈河〉的意思是與水有關;右邊的〈工〉和〈可〉是聲旁,分別表示〈江〉和〈河〉的讀音。由此可見,一個形聲字是由形旁和聲旁組成。形旁一般表示字符所指物的大概類別,而聲旁則表示字符的讀音。

今天所用的漢字大都可視為形聲字。宋代文字學者鄭樵按六書的造字法,把 24235 個楷書漢字分成六大類,然後統計每一類字的字數,發覺屬形聲字的楷書漢字竟達 21810 個,佔了全部字數的九成左右。這裏必須指出,嚴格來説,在鄭樵歸類為形聲字的字當中,有一部分並不能算是形聲字。但如果説在現代的大型中文字典裏所收的漢字中,大部分是形聲字,這應該是對的。今天看來,形聲的造字法似乎是很容易就能想出來,但從甲骨文可以看到,形聲的造字法在晚商時期還未用得很普遍,似乎是產生了不久,人們還未十分熟習,還未懂得把這種造字法廣泛應用。形聲字在這階段可以說是仍處於發軔期。據一些學者的統計,形聲字在甲骨文中只佔兩成多。在六書之中,形聲的造字法相信是最後產生的一種造字法,而這種造字法並不是如想像般容易。我們相信,很多漢字是因為人們嘗試用形符或聲符分化一字多義的字而產生的。字形經過分化之後,每個字的意思變得比以前明確。

今天,人們根據字的表面結構,把很多漢字都看成是形聲字。這些字的現代寫法使人誤以為這些字從一開始便是由形旁和聲旁組成的形聲字。但事實卻是:在這些字當中,有一部分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形聲字。我們相信,在古漢字的發韌期,人們還未為一些漢語語素造出字來。當人們需要為一個還未有字的語素造字時,他們可以創造一個全新的字符。但是,當這個語素的意思比較抽象時,例如 {自己} 的 {自},便不容易用以形表義的方法來為它造一個新字。有人想到以手指鼻來表示‘自己’的情況,於是借用了〈鼻〉的象形字來代表 {自}。大家覺得這種做法合理,於是就用〈鼻〉的象形字來代表 {自}。另一種情況是這個語素的意思太過抽象,例如語氣詞 {唯},不能用以形表義的方法來為它造字,只好借用一個現成的同音字,例如雀鳥的象形符號〈隹〉,把 {唯} 的讀音寫出來,用〈隹〉來代表 {唯}。因此,在古漢文中,有不少字是義近通用字和同音假借字。在這些字中,一個字代表兩個或多個語素,字義不夠明確。人們於是利用形旁或聲旁去分化這些一字多義的字,以明確字義。這種明確字義的方法衍生出一批形聲字。當古漢人熟習了這批形聲字的結構之後,就會發覺形聲的造字法有不少好處,繼而會把這種造字法發揚光大。相信在春秋和戰國時期,有不少義近通用字和同音假借字已經演變成形聲字,只不過經過形旁或聲旁分化之後,我們就不覺得這些義近通用字和同音假借字是曾經存在過的。

上文說過,轉注和假借這兩種借用現成符號的方法,會造成一個字符代表兩個或多個語素這種現象。造字時如果是用轉注的方法,就會造成一個字代表兩個或多個在意義上有關聯的語素這現象。再以甲骨文的〈夕〉字為例。甲骨文的〈月〉字,寫成半月形的

這個半月形的象形符號代表 {月} 這個語素。{夕} 這個語素的本義是‘傍晚日落月出的時份’,意思較為抽象,但與 {月} 的意思有關聯,所以人們就借用上面的半月形符號來表示 {夕}。這個半月形符號於是就代表 {月} 和 {夕} 這兩個語素。所以半月形符號可以說是代表兩個在意義上有共通處的語素,既代表本義‘月’,亦代表轉注義‘夕’,一形多用。半月形符號究竟是代表本義還是轉注義,要靠上下文來決定。

如果是用假借的方法,就會造成一個字符代表兩個或多個同音(或音近)語素的現象。現再以甲骨文的〈其〉字為例來説明假借的方法。古漢語 {其唯丁娩} 的 {其},在甲骨文中寫成:

這是一個簡約的象形字,原本用來表示 {簸箕} 的 {箕}。{其唯} 的 {其} 與 {箕} 的讀音相同或相近,所以上面的簸箕象形符號便借用來代表 {其唯} 的 {其}。同一個象形〈箕〉字,於是就代表 {箕} 和 {其} 這兩個語素。由於 {箕} 和 {其} 同時用象形〈箕〉字寫出來,所以象形〈箕〉字既代表本義‘箕’,亦代表假借義‘其’,一形多義。象形〈箕〉字究竟是代表本義還是假借義,同樣要靠上下文來決定。   

綜合上文所述,無論是用轉注還是假借的方法,都會造成一個字符代表兩個或多個語素的現象,這個字符究竟代表哪一個語素,要由上文下理來決定。我們相信,在文字初創的階段中,人們總是會覺得一個字符應該只對應一種事物。當一個字符對應幾種事物時,那便有違他們對事物認知的原始感覺。如果字符能夠跟事物一一對應,做到俗語所說的“一個蘿蔔一個坑",那就可以避免一個字符同時代表多種事物的情況。人們後來想到可以在一字多義的字中附加一個形旁或聲旁,來進一步明確該字符的意思或讀音。用這種方法來分化一字多義的字,一字多義所產生的問題便會迎刃而解。一個字符如果只是代表一種意思,而不是幾種意思,字符的意思就會很清楚。

甲骨文已經產生了一些形聲字,但形聲字最初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則迄今依然是個謎。學者一致認為,“形聲”是漢字最重要的造字法,因為用這種方法造字,可以很容易就能造出大量漢字。這固然是事實,但我們認為,形聲的造字法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這種造字法讓人們可以很輕易就能造出大量形體各異的漢字,乃至在東漢末年漢字就已經發展成為一種有很高閱讀效益的文字。從那時開始直到今天,一個漢字基本上只代表一個語素,而不是幾個語素,所以一般來説,即使沒有上文下理,每一個漢字的意思都會很清楚明確。由於常用漢字的形體各異,彼此之間在形體上的分別頗大,所以常用漢字一般是字義明確、形體獨特和容易辨認的。閱讀用漢字寫成的中文,一般會很快就能明白文字的内容。上述的道理,會在下文適當的地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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