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是否為一種好的文字?(10.6.6節)  三大古典文字書寫語素的方法:(六)形聲 (第二部分)

10.6.6 三大古典文字書寫語素的方法:

(六)形聲 (第二部分)

10.6.6.2   甚麽是形聲字?為甚麽會產生形聲字

眾所周知,形聲字是由形旁和聲旁組成。形旁籠統地指出字的意思是與某一類事物有關,而聲旁則明確地指出字的讀音。現在用幾個古漢字來具體説明甚麽是形聲字以及為甚麽會產生形聲字。

古漢字〉字

下面表二十八顯示古〈翌〉字在寫法上的演變。{翌} 這個語素的本義是‘第二日’,其意思較為抽象,不容易用象形符號把其意思顯示出來。古漢人為 {翌} 造字時,只好先借用一個同音字,把 {翌}的讀音指出來。象形〈翼〉字(見下表中的符號 1)恰好跟 {翌} 同音,所以被借用來代表 {翌},符號 1 於是變成一個假借字。這時候,象形〈翼〉字既可用來表示本義‘翼’,亦可用來表示假借義‘翌’。象形〈翼〉字的意思,有待上下文來決定。

表二十   漢文〈翌〉字寫法的演變  

殷商時代,由於〈立〉字的讀音亦與 {翌} 相同或相近,所以有人想到可以在假借〈翼〉字旁邊附加補足性音符〈立〉(見上表中的符號 2),專用它來代表 {翌},把象形〈翼〉字歸還給語素 {翼}。與此同時,由於 {翌} 的語義與‘時日’有關,亦有人想到可以在假借〈翼〉字旁邊附加意符〈日〉,造成一個从〈日〉〈翼〉聲的形聲字(見上表中的符號 3 ),專用它來代表 {翌},把象形〈翼〉字歸還給語素 {翼}。在符號 3 中,象形〈翼〉字由假借字變為聲旁,用來表示字的讀音;象形〈日〉字則是後加的形旁,用來表示字的意思與‘時日’有關。符號 3 明顯是學界所稱的形聲字。綜合上文所述,殷商時代,有人用符號 2 來代表 {翌},亦有人用符號 3 。換言之,殷商時代,人們已經懂得在假借字旁邊附加音符或意符來分化字形,令到一個字只代表一種意思。符號 2 和 3 都是附加了偏旁的合體字。

符號 2 和 3 的寫法在一段很長的時間並存,〈翌〉字承襲自符號 2,最後成為正體字。符號 2 由兩個表示讀音的音符構成。這種構字的方式在漢字中較為罕見,但在古埃及文中卻常見。符號 2 可以看成是一個附加了音符的假借字,但卻不能視為形聲字,因為字中並沒有一個表示字義的形旁。

西周早期那個金文〈翌〉字(見上表中的符號 4),由形聲〈𦐇〉字和補足性音符〈立〉組成,可以視為一個附加了音符的形聲字。符號 5 和 7 都是承襲自符號 2,只不過符號 5 中的兩個音符是左右排列,而符號 7 中的兩個音符則是上下排列。今天的楷書〈翊〉字和〈翌〉字明顯是承襲自符號 5 和 7 。符號 6 和 8 可以說是承襲自符號 3 ,只不過聲旁由〈翼〉字改為〈立〉字,而且符號 6 和 8 中的形旁和聲旁是上下排列,不再是左右排列。今天的楷書〈昱〉字顯然承襲自符號 8。〈翌〉、〈翊〉和〈昱〉是三個異體字,都可用來代表語素 {翌}。由於〈翊〉和〈昱〉與一些字的形狀比較接近,例如〈翎、翔〉和〈旻〉,所以〈翌〉在字形上可以説比〈翊〉和〈昱〉獨特一些。〈翌〉成為正體字,也是合理的。

有人可能會問:為甚麼〈翌〉字中的〈翼〉字最後會寫成〈羽〉字的樣子?答案或者可以在下面表二十九找到。

表二十   漢文〈翼〉字寫法的演變

上表顯示古〈翼〉字在寫法上的演變。從符號 1 可以看到,〈翼〉的本字是一個象形字,象一隻翅膀之形,形狀很不規則,書寫這個字時需要“隨體詰詘”,很難要求不同的人把字都寫得一模一樣。而在甲骨文中,〈翼〉字確實有很多種不同的寫法,雖然原則上大家都想畫出一隻翅膀之形。請看下面甲骨〈翼〉字百花齊放的寫法:

表三十   古漢文〈翼〉字百花齊放的寫法

古〈翼〉字發展至春秋戰國時代,已經由一個獨體象形字發展成一個形聲字。這個形聲字由形旁〈翼〉字和聲旁〈異〉字組成,形旁和聲旁上下排列。形旁〈翼〉字籠統地指出字義與雀鳥飛翔有關,而聲旁〈異〉字明確地指出字的讀音。

請注意,在古〈翼〉字的發展過程中,形旁〈翼〉字先後改寫成〈飛〉、〈非〉和〈羽〉三個不同的象形字(分別見表二十九中的符號 2、3、4)。〈飛〉明顯是象形字,象雀鳥展翅飛翔之形,字形頗為繁複,之所以寫成這樣,可能跟書寫者是從多個角度看雀鳥在空中拍翼有關。如果這個猜想屬實,書寫者畫畫的方法可以説比畢加索早了二千多年。形旁〈非〉字是雀鳥展翅的簡約象形符號,而形旁〈羽〉字則是一對翅膀相向排列的簡約象形符號。〈非〉和〈羽〉字都容易書寫。甲骨〈翼〉字由百花齊放的寫法經過大半個千紀發展出从〈羽〉〈異〉聲的形聲〈翼〉字,再經過大半個千紀發展出寫法統一的楷書〈翼〉字。楷書〈翼〉字的字形雖然頗為繁複,要用十七劃寫出來,但字的寫法卻不難記得,而且字的形狀頗為獨特,很容易認出來,可算是相當成功的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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